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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聘君十二年》

2. 抉生择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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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源最北边是葆崇县。

林疏昀的家就坐落在葆崇县的边上,是间素雅的院宅。

那宅子年代有些久远,岁数比他还要大上几轮。

建房之初,大寰还未平定。

第一任屋主留下妻女参加了征兵,后虽国战大捷,屋主却战死沙场。

其妻悲痛难忍,带着孩子上吊自尽。

死过人的地方被嫌晦气,房屋因而久搁。

直到新君上任,百废待兴,这间偏远得有些过了头的老宅才被重新翻出来买卖。

又遇到了第二任屋主。

那是北边一块小有名气的财主,他妻子剽悍,他买下那偏僻的地方是为了养着外头的小妾,结果还没高兴两天,东窗事发,正妻光明正大地往宅子里放了把火泄恨。

院中一大片的牡丹花被烧成了灰烬,好几处房皮也不可幸免的剥去一层,只留下光秃秃的木板。

财主自知理亏,默默咽下妻子的报复,遣散了小妾,又将房屋以低价草草出手给了田宅牙人。

只是这所远离城中心的宅院本就不好卖,被这么一烧,无人修葺,往后又空置了很久。

直到林疏昀买下它。

他在院中种下了满庭的花草,亲自动手把里里外外翻新了个遍,并在入口处挂上了“清晏居”的牌匾。

短短一月,整个院宅焕然一新,大有几分隐居于世外桃源的高人所住地方的模样。

这时,连绵不断的雨停了。

乌沉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。

房檐上的水珠顺着瓦片一路滚下,滴答落地,花圃里的金桂被雨水浸润得盈盈妍丽,空气里花香混杂泥土的气味飘散四溢。

林疏昀并未将发束起。

只换了身干净的淡青色葛衣,月辉照耀下,俊美的面容比璞玉还要清透。

他沐露梳风,踏过一圈圈水纹,长袖飘飘,乌发拂拂,面上平和无波,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它崩裂半分。

屋门大敞,先前留下的一路血迹已经被雨清理得干净,内部地上的血色则隐隐变深。

床上半死不活的人,下半身散发出恶臭,那是原本隐于雨水之下的气味。

破碎的烂肉与被褥黏腻在一起,差点要以为一开始便是共生体。

“死了没?”

他站在床边,抬腿碰了碰床桁,发出轻微声响。

用着最平常的语气,问出最冷漠的问题。

须臾,床上的人不知是被晃醒的缘故,还是躺了许久精力恢复的缘故,遽然发颤起来。

她伸手胡乱地拨开要把面庞盖得喘不过气的密发,急急道:“活着!我还活着!”

她的脸露出来,面颊白皙到不像活人,双眼费力张开,瞳色是极其少见的绿。

那绿色费力聚焦,定定锁着他,连凉意与风都未曾让它眨动。

干瘪的薄唇无色,稍稍一用力,嘴皮就从中间裂开,冒出一团肉来,渗出少量的血迹。

天晴后的虫子蠢蠢欲动往屋子里飞,又要前仆后继地聚集到她的身上。

林疏昀略略皱了眉头,扬手挥袖,驱散走嗡嗡作响的蚊蝇,急遽关上房门。

他拿来一条干净的帕子丢给她。

帕上透着淡淡的香气,能够掩盖掉些许的臭味。

“多谢公子······不、恩公。”

她在脸上拭着,可有些脏物早就风干,擦了一圈除了留下点香味,什么都没有擦干净。

她不管不顾又生硬地伸手往下,探进覆盖的单薄外衣中擦拭起来,说话平稳了不少:“脏了恩公的地方,等好些,我便来清理干净。”

林疏昀扫她一眼,实在看不下去那副鬼样子。

干脆从储柜中取出还压着灰的炭火炉,三两步来到塌边。

他在床沿坐下,拾起边上的蜡烛丢进去。

炉子一点点燃起,跳跃着粒粒火星子。

她呆愣地看着长指捞起她湿漉漉的发,凑近热乎乎的炉火旁,烘得白净的手通红。

再三确认不是要烧了她的头发,她才不再盯着。

舒服地感受暖洋洋的火,连呼吸都舒缓了下来。

“名叫什么?”

林疏昀跟晒鱼干似的将打结的发丝挑出来,盘算着是剪掉还是烧掉,随口问了句话。

她气息一停,眼神落在床帐顶上良久,要把中心看出个洞来。

“好像是······小七。”

“好像?”

“因为,太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。”

她削瘦如纸,全身上下什么都小小的,唯有一对青翠如萤石的眼睛瞪得老大,就像害怕闭上之后再也睁不开。

烛光将他一半放在阴影里,背脊是隐不去的直挺。

尽管让不算分明的棱角柔和了些许,也软化不下那不近人情的话语。

“这算不上名字。”

“我无父无母,本没有名姓,这是儿时的称谓。”碧波漾漾的眸望向他,切切道,“恩公救了我,便同我的再生父母一样,还请替我起个名字吧。”

“再生父母······”

林疏昀复言这四字,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讽笑,手中挑成两份的头发又握作一把:“若无名姓,便叫莫祈君吧,讳莫如深,祈天怜命。”

“莫祈君······莫祈君······”

死气沉沉的女人颤着唇喃喃复述了两遍,眼中竟落下两滴泪来:

“不是药人,是莫要求人,这才是我本该有的名字啊······”

她挣扎着坐起身,双手交覆于额前,想以此表达对这三个字的珍爱,“多谢恩公,多谢恩公!”

不是要人?

林疏昀虽不明所以,可这如同重获新生般的模样,逼得他一时无法直视她。

不知该回应什么,他索性扔下手中的发,摇了摇炭火炉,烧黑的炭跃动着交换位置。

他低低道:“别再叫恩公了,我担不起。”

泪水不算汹涌,她掌心覆面,很快便擦净。

收整好自己的失态,认真问:“敢问公子姓名为何?”

“林疏昀。”

他依然没有看她。

她局促地想,是她问题太多,他嫌烦了。

莫祈君住了口,奈何满腔的困惑无处解答,只能使劲抠着指甲边上的肉,好容易才在干巴巴的指头上抠下来一小块死皮。

撕扯到第三块时,她一咬下唇,试探着问:“林公子打算如何救我?是请了郎中,还是自己便会些医术?”

林疏昀的目光如一根挑选肉块的棍子,没有温度,来回翻挑她的身子。

“你自己的身体,应当不必我多言。”

仅仅一句话,表面什么都没说,其实什么都说了。

她更用力地抠手指,以此掩盖内心的不安。

“当下的看似好转,不过是靠吊着的一口气触底反弹。”

林疏昀直白地告诉她:“血液流速变慢,因为你身体里已经没剩多少血够流了。”

他的声音太过平静,没有对将死之人的同情,更没有对悲惨女子的怜惜,就只是陈述真相。

好不容易散去的寒冷又卷土重来。

她环抱住自己,身子如处凄风苦雨,瑟瑟发抖,声音更是飘摇零碎。

“谁都······救不了我······”

林疏昀对这有失偏颇的结论微微皱眉,却不欲多解释。

他干脆地站起身,只陈述结论:“我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,更不是起死回身的神棍,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傀儡师,靠手艺为生,赚点辛苦钱。”

她不解其意,倔强的双臂逐渐垂落下去,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。

橙红色的火光还在飘摇,她似乎看见了张牙舞爪的火舌吞没整个国公府,眨眼间化成一缕灰烬。

“你有两个选择。”

林疏昀语速不急不缓,声线清冷如月:“要么,街口有间丧葬铺,你若想安宁地死去,我就带你过去,赤裸裸地来,赤裸裸地走,也算善终了。要么······”

夙愿未了,何来善终。

莫祈君用力摇首,不待他言罢,铿锵有力地说:“我选第二个。”

声音比之前任何一句话都要大。

林疏昀有些意外。

他看着床上的女人,瘦小,虚弱,身体残缺不整,却仿佛攒着无穷无尽的力气,似乎只要给她一点光亮,她就能从满是白骨的乱葬岗中爬出来。

思及第二个选择,他不由多了几分严肃:“天行有道,命数已尽之人不可复生,你不肯放弃,是要逆天而行?”

顺天也好逆天也罢,既然老天给她的命运从未过问她接不接受,那她要违背这样狗屁不通的命运又何须多言?

莫祈君眼中固执得不像话:“我不要进棺材。”

遥遥的,传来打更人清脆的锣声。

咚——咚咚咚!

一慢四快,响彻云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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